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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 元旦假期的時候,男人的表妹來家裡小度假,表妹有兩個可愛活潑的小女孩,一個四年級、一個三年級。來訪的第二天晚上,我們請表妹一家人去「桃花源」餐廳吃飯,邊上菜邊聊起小朋友的課外閱讀。表妹說起薇薇(四年級的老大)剛看完兒童本的《紅樓夢》,我自然而然的接過了這個話題。剛讀完一本課外書,小女生有點寂寞於無人討論,當場問起四個大人有沒有人看過《紅樓夢》?兩個男人說著《紅樓夢》是女生看的書,他們不愛,只愛看《三國演義》。小女生撇撇嘴、有點不服氣,說她也看過兒童版的《三國演義》,書哪裡有分男生看或是女生看?

 

 

 

      說的對,以男生女生的角色來判斷閱讀的種類與品味,確實不OK,不是每個女生都愛《紅樓夢》、也不是每個男生都會看《三國演義》。於是,我花了點時間跟她解釋〝閱讀品味〞這個小小的問題。我說:「書本都可以看,不分男生女生、也不分時代與國籍,但是,有些書你看完一次以後會覺得夠了,不會想要再看,有些書,你看完了一遍會想要再看第二遍、第三遍、甚至更多遍,慢慢的,當你閱讀的書本量夠多,你就會發現自己有比較喜愛的書籍種類,也會慢慢建立起自己的閱讀品味。」小女生想了想,發現她看《三國演義》只看了一遍,卻讀了《紅樓夢》兩遍,有點理解我說的話了。

 

 

 

邊吃飯的同時,薇薇問我:「那你看過《紅樓夢》嗎?

我說:「看過ㄚ,大概也是四年級的時候看過兒童版,六年級開始看原文版。如果你看完兒童版的《紅樓夢》,對這本書有興趣,可以請媽媽去圖書館借原文版來看,慢慢看也可以看懂。

薇薇可能好不容易找到人可以討論《紅樓夢》,於是,急切而有點興奮的問我:

那你對這本書熟ㄇ?

熟ㄚ。」我ㄧ頭栽進中國文學的領域,讀了中文系,跟《紅樓夢》應該脫不了干係。

有多熟?」薇薇睜大眼睛看我。

很熟,熟到差不多可以倒背如流了。」噢!托大的大人一時嘴癢,說出了不該說的話。

真的ㄇ?好ㄚ,那你開始背。」小女孩馬上逮到語病,反應超快。

 

糟糕!我說錯話了,話一出口,我差點想把自己的舌頭咬掉。不過,在聽到薇薇的回答之後,我停下了夾菜吃飯的動作,轉過頭去看她。小女生睜著大眼睛,眼裡有種看笑話捉狹的神氣,顯然,她用這招讓很多大人出糗過。我有點懊惱著自己說話過度不當,一方面也知道自己中了小孩的招了!

 

好ㄚ,那看要從哪裡開始,你給我ㄧ段文字,我背給你聽。」厚臉皮的大人,賴皮的欺負小孩子。

薇薇無法回嘴,看著我一會ㄦ之後,說:「你是第一個大人這樣回答的。

 

我知道、我知道,現在的小孩子都很鬼靈精,跟她們講話要很注意,一不小心可能就容易中招。我僥倖的免了自己的尷尬,正想花點時間跟她解釋一下「倒背如流」的成語,並不真如文字上的意義那樣,薇薇開始纏著要我問她問題。問問題?我遲疑了一下,想著,這小女生已經看得懂《紅樓夢》中的「滿紙荒唐言,一把辛酸淚」了嗎?居然希望我提問問題,秉持著鼓勵的心情,我配合的挑著簡單的問題問她,問一些「怡紅院」、「瀟湘館」、「晴雯」、「襲人」、「鳳姐」...等角色與別號的簡單問題,薇薇能答幾題,有些答不出來。媽媽跳出來幫她解釋,說是兒童版的版本很薄,應該是刪掉了大部分的情節,所以她有很多內容沒看過,答不出來。

 

 

 

      吃飯還在進行,小女生不斷的要我繼續問問題,從我們的問答中,我發現,小女生對答錯的問題答案根本沒興趣,她其實並不真的想要知道答案、也並不想了解內容,只是想要回答問題,想要「答對」,想要進行這個「問答」遊戲而已。問答進行了一會兒,我想不出問題來問了。說真的,我不知道兒童版本刪了多少,主角人物寫進去幾個,怕問深了怕她答不出會感到沮喪。一邊吃飯,我ㄧ邊思索著簡單的問題,一邊還要參與大人們正在進行的話題。看出我的為難,表妹出聲來解救,她告訴薇薇:「你讓舅媽好好吃飯,吃完飯再說。」我也答應薇薇:「舅媽家就有《紅樓夢》的書,等等回家以後,我們可以一起看,再來問問題。」礙於媽媽在場,薇薇不得已答應了。可是,不到一分鐘,她又纏著要我問問題。整個晚餐進行期間,她不斷的在我旁邊問我:「你吃完了沒有?你趕快問我問題。」

 

 

 

      就在我筷子終於放下的那一刻,薇薇馬上把握時間,跟我說:「你吃飽了,那趕快問我問題。」我想起之前哥哥曾經提醒過我──「跟小孩子說話,可以答應的就答應,沒辦法答應的就要拒絕,千萬不要不好意思拒絕而讓孩子模糊你的意思。」於是,我正色告訴薇薇:「舅媽現在要去買單,等等我們還要去買烤玉米,所以我沒有辦法跟你進行問答,等我們回家以後,我們可以拿書出來看,到時候再來進行。」小女生沒耐心等,固執的說:「可是你現在已經吃完飯了。」「是,我是吃完飯了,可是,那不代表我現在就要跟你進行問問題的遊戲,我說了,我們回家之後再開始。」我很堅持的告訴小女生。然而,等到我們真的回到家後,薇薇早就已經轉移注意力到電腦遊戲去了,《紅樓夢》整晚連提都沒有再提起。

 

 

 

      幾天後,我跟男人討論起這個事情。我回想起小學五年級的時候,也做過類似這樣的事情。有一天,爸爸的朋友來家裡拜訪,大概是說起了什麼話題,引起了我的興趣,我好奇的參予討論,並且一直追著人家問問題,一直問、一直問,問到爸爸的朋友答不出話來,一臉尷尬......。時間久遠,細節早就不復記憶,我只記得散會之後,爸爸很慎重的把我叫到他面前,跟我說:「我對你剛剛的表現很失望,客人來我們家,跟你聊天,你卻表現的很沒有禮貌。跟人家談話,哪有人這樣一直追著人家問問題,卻一點也不考慮別人當下能不能回答、想不想回答?如果妳真的不懂來問問題也就算了,重點是你剛剛問的那些問題妳自己根本就不想知道答案,你只是想要刁難人家,只是想表現口舌之快,這是很不對的行為,你要記住,在言談中,千萬不要再這樣不禮貌的『打破沙鍋問到底』。」爸爸很少對我說重話,那次嚴肅的告誡,讓我印象很深刻!老實說,爸爸並沒有說錯,我當下其實並不想知道答案,也不在乎對錯,我只想要在言談中挫折別人,逞口舌之利只為了要贏,用言語讓別人困窘,讓我很樂。

 

 

 

我對男人說起了這件陳年往事,說起自己當年這件「鳥」行為。

男人聽完,哈哈大笑說:

是ㄚ,這樣的溝通態度真的很『鳥』,可是,這不稀奇,這是你這『鳥人』個性會做的事情。

聽完男人「鳥人」的比喻,我也笑了,

對,現在回想,我當時還真是個『鳥蛋』ㄟ,居然做出這樣鳥的事情來。

男人接著說:「是ㄚ,鳥蛋長大了當然變成鳥人,鳥人小時候當然是顆鳥蛋。

鳥人夫妻平日就愛玩文字遊戲,反正彼此聽得懂,就繼續玩下去。

欸,可是,我小時候並不覺得自己是顆『鳥蛋』ㄟ,我ㄧ直以為自己是『恐龍蛋』。

小時候,一點點優秀的表現就已經讓一顆鳥蛋驕傲到以為自己是顆恐龍蛋了。繼「鳥蛋」之後,我又說出了「恐龍蛋」的比喻,男人一聽,當然馬上明白我的說法。

他笑著說:「哪有那麼多『恐龍蛋』啦!

是啦,可是,你知道,我絕不是第一個把自己當『恐龍蛋』的『鳥蛋』,當然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。

是ㄚ,很多鳥蛋都以為自己是恐龍蛋,即便長大了,也還是有很多鳥人以為自己是恐龍ㄚ。」男人回應我。

那你小時後有曾誤以為自己是『恐龍蛋』ㄇ?」我反問著男人。

沒有,我ㄧ直知道自己是『鳥蛋』。我很有自知之明!」..............

 

 

 

      一場跟小孩子的遊戲,引發了兩個大人一些反省與思考,可見,並不一定要透過形式上的問答才會有答案!問答結束了,然而,答案還在繼續著呢!

 

 

    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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